◎董运生 春花秋月何人晓,放蜂人他最知道。放蜂人在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里南奔北走,只在冬季获得少许的安歇。他们的嗅觉和触觉是极为灵敏的,哪里有芬芳的花香,哪里有大片的花海,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在路上和短暂的居留两种状态,伴随着四季在他们的生活中交替。有人叫他们“追花人”,这雅号浪漫是够浪漫的,然而其中的甘苦,惟有放蜂人自己最清楚。 可以放牛、放羊,自然也可以放蜂。放养和家养(圈养)的一大不同在于可以不受或少受空间的限制。人圈养动物,动物也反过来牵制人。在放养状态下,人和动物向往自由、爱好自然的天性,都在不同程度上得到了满足。每一次出发之前,放蜂人都会对下一站在心里做好盘算,他们详细地了解那里的地形、气候、水源和蜜源状况。年累月积,每一个放蜂人心中都有一份专属于自己的“放蜂地图”。他们常常选择在相对僻静的林边、溪畔安营扎寨,蜂巢门向南,帐篷则坐落在蜂场的北面。安好简单的床铺,摆上瓢盆锅碗,一段新的生活便拉开了序幕。 蜜蜂早出晚归,放蜂人的生活也因而相对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的生机随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蜜蜂们见光而动,放蜂人也适时起床。他们熟悉蜜蜂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能从蜜蜂的舞姿中读出蜜源的远近、向阳背阳,他们为蜜蜂们整理蜂房、准备饮用水、驱赶害虫。蜜蜂们过着群体生活,而放蜂人却大多是孤独的,天长日久,蜜蜂成了放蜂人最为知心的朋友。他们像注视着亲人一样注视着蜜蜂,和它们说心底的话,有时也给它们唱家乡的小调听。放蜂人大多会说,蜜蜂通人性,其实,这不过是长久相处中形成的一种美丽的移情。 放蜂人养蜂,蜂也养放蜂人。放蜂人像关心子女一般地呵护蜜蜂,兢兢业业地付出,就连割蜜时也从不为了获取更多收益而割尽割绝;蜜蜂们勤勤恳恳地劳作,采几百朵花才能装满小小的密囊,但它们只知耕耘,从不问“为谁辛苦为谁甜”。放蜂人四处漂泊、风餐露宿的生活是苦的,但他们的劳动成果却是甜的,苦和甜构成了他们生活的左右两边。世间的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有意思,充满了辩证的机趣。 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拿工蜂来说,其生命最长不过几个月,从幼虫开始,就要担负起保温、扇风、清理巢房、调制蜜粉等工作,且在不同生命阶段有不同的分工安排,这一点与人类何其相似。放蜂人里,大多数为青壮年,他们放蜂的黄金时期也不过二三十年。蜜蜂一茬一茬地死去,又一茬一茬地生起,放蜂人也随着日出日落换了一茬又一茬。然而,只要有花朵的地方就有蜜蜂,只要有蜂箱和帐篷的地方就有放蜂人。人生代代无穷已,花月年年望相似,一切均在变化,不变的惟有“生生之谓易”。 放蜂人是幸福的,有花香鸟语为伴,有阳关雨露相陪,与自然进行着最为亲密的接触和交谈。放蜂人也是孤独的,他们在漂泊中,从一个站口走向另一个站口。在苦与乐中,放蜂人带着梦想,顺着花期,朝着花开的方向,坚实地将生活的诗句写在华夏的大地上。 (作者单位:三峡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