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回了趟老家,门前院落还是如从前一样萧瑟,不同的是,房子从原来的两间砖瓦房变为三层楼房,床从原来的凉床变为床垫,床面铺的是棉絮,不是原来的稻草。 儿时的寒假是我和哥哥最开心又最痛苦的时候,开心是因为春节将至,我们可以吃到奶奶用煤炉、大铁锅和沙子炒出来的香喷喷的花生,可以尝到新鲜美味的炸鱼、炸藕条、炸红薯;痛苦的是,寒冷将至,如果能有一床稻草垫御寒就是最大的幸福。 父母住的房间与我和哥哥住的房间中间隔着一间厨房,像一个横躺着的“7”;我和哥哥住的房间虽从同一个门进入,但也隔着一堵墙。哥哥的房间挨着厨房,为了阻却油烟,窗户被堵得严严实实;我的房间挨着狗狗住的车棚,因为屋顶是石棉瓦,所以新建时凿了两个水泥做的窗子透气散热。我睡的木床是几块木头拼接的,床铺高低不平,翻个身就能听见床快散架的咯吱咯吱声,水泥窗即便用石棉瓦挡着,还是会有寒风钻进来。哥哥睡的床是凉床,也叫竹床,躺在上面夏天消暑很是惬意,但房间正对着门口,门缝还是灌风,冬天时自然也就如同睡在冰窖上。 举家从河南来湖北的第一天,爷爷在门前种了几棵树,梧桐和杨树。那天,爷爷在两棵有两米高的杨树中间绑了一根粗粗的竹竿,地上放着很多厚实的稻草和四五条绑着石头的绳子,我问爷爷准备干啥?爷爷说:“我给你打个东西,等下你就知道了,你站远点。”我耷拉着脑袋,蹲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心灵手巧,只见他一手拿着一撮稻草,一手将绑着石头的绳子在稻草上绕来绕去的,那时的我很小,不懂个中原理,现在想来,其实是把稻草编结实些。天黑了,爷爷将两条稻草铺编织好了,让我的妈妈抱回家。妈妈将稻草铺一床铺在哥哥床上,一床铺在我的床上。夜晚,我隔着墙问哥哥暖和不,没有回音,也没听见他在凉床上翻身的咯吱声,我想他大概是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有了稻草铺,我的脊背也不用被木头顶得疼了。我兴冲冲告诉爷爷,稻草铺真好,很暖和。爷爷说,稻草柔软、清香纯净,他小时候家里根本没有像样的被子,天冷时,床上全靠垫上厚厚的稻草防寒保暖。 我22岁那年,在上大学;哥哥24岁,刚毕业,眼瞅着我和哥哥都长大了,妈妈和叔叔商量两家人凑钱盖了三层的楼房。得知这一消息,我蹦蹦跳跳到爷爷跟前说:“总算有个窗明几净的房子,以后回家不用再睡木床和凉床了,可以铺棉絮,睡床垫了。”爷爷笑着应答道:“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以前吃的苦,总会慢慢积攒成以后的幸福,稻草铺只是从前生活的一个影子,未来更要学会奋斗和珍惜。” 再后来,我和哥哥都有了固定的工作,都成家了,在市区置办了房子,稻草铺和凉床也淹没在我和哥哥的记忆中,但奋斗的精神依然在我们身上延续。 我始终相信,只要自强不息,生活总会善待自己。 ◎ 张莹(作者单位:湖北省襄阳市人民检察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