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步行街有个煎饼摊给人的印象颇深，男人摊薄饼、炸肉饼，女人装袋、收钱，交流虽少，却配合默契。家门口的小面馆也是我经常光顾之地，每次去，总看到女人在灶台前忙乎，男人招呼客人端盘子，不时地对女人耍耍臭脾气，生活味十足。

　　这次装修，我意外发现，在这个以男人打主力的行业，女人也开始涉足，当然，更多的是以夫妻搭档的形式出现。

　　第一次见到陈师傅，他斜叼根烟，露出烟熏的黄牙，看起来吊儿郎当。我假装恭维他：“听说你是万盛最好的师傅哟！”他稍显尴尬，说：“哪里哪里，他们乱说！”我站在一边看，有点监视的意味。他走进走出，拿工具、测量、切割瓷砖。安地砖时，他将砖轻轻扶起，慢慢放下，对准按平，用小锤细细敲实，一丝不苟。地砖较重，干这活路还真是费力气。他干不了一阵便去阳台抽烟，总体动作偏慢。从安过的砖看过去，光滑平整，严丝合缝，经得起检查，我满意地点头。

　　突然有一天，见不到他人了。一问，说腰不舒服，回家休息了。渐渐，我听到认识他的人都说：“陈老幺动作慢哦！”说的就是他。几天后，老陈复工。一进门，我便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客厅和沙浆。原来是老陈的妻子。这天安卫生间的砖，她来帮忙。他妻子人长得端庄，性子也安静，问一句答一句。说是平时在其他工地做，遇到老陈需要帮忙才过来。有了妻子的陪伴，老陈干活明显有劲，烟也抽得少了。后来我埋怨装修公司拖时间，那老板就往老陈身上推：“都是陈老幺动作慢，但他确实安得好哇！”

　　我见到的第二对夫妻是做厨卫吊顶的。男的敦厚老实，少言寡语，自顾自骑在高凳上忙活。女人慈眉善目，特别话唠。她聊房子，聊天气，聊得最多的还是儿子。她儿子本在某一线城市打工，在她的再三催促下才回到家乡。在她看来，一家人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儿子现在本地一家知名企业做中层技术干部，对自己的工作也满意，一家人其乐融融。男人快手快脚，谈话间吊顶安得巴巴实实。看夫妻俩温和的模样和对生活知足的样子，我衷心祝福他们。

　　第三对年轻夫妻是安装家具的，男的又壮又胖，女的很瘦削。他们半个小时就装好第一张床，而第二张式样复杂的高低床整整把他们耽误了四五个小时。他们先是把长短不一的门板排布好，然后把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螺丝分好类，弄得满屋都是。年轻男人穿一件短短的T恤，上螺丝时手臂往上够，圆圆的肚子就露出来，妻子连忙给他往下扯一扯。他装哪一块板，妻子就能准确找到递到他手边，两人配合相当默契，也折腾到下午五点多钟。一打听，公司给他们的安装费，组合床只比普通床多50元而已，而花费的时间近十倍。他们嘴上却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最有意思的还是电工向师傅夫妻俩。开始我对他印象并不好，因为安线路时他有几处进插座的线穿管没做好，我们叫他返工。但慢慢地，印象有了改观。有一次我们临时加一趟线路，他从其他家跑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搞定，效率挺高。安装开关插座，则是我们第三次打交道了。那天早晨，他在门口等了近一个小时我才赶到开门，也是没有一句怨言。我暗自佩服这些师傅的脾性实在是好。

　　很明显，向师傅的妻子经常跟他出来帮工，手脚麻利，快人快语。中间有个插曲：插座开关很快完工后，我们请他安装网购的灯具。开始他们说装修公司没安排，不愿意。经过几方协调，谈妥后，他妻子又连忙给我解释。其实，只要话说清就没什么，她爽快的性格让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向师傅安灯具前，妻子会把包装打开，细细地把零部件装好，线路理清。从谈话间我知道她平时只是在工地打零工，竟然能看懂图纸，把复杂的线路理得清楚，有些惊讶。她笑笑说：“经常接触这些，多看看就熟悉了。”我们一直陪着他们，打打下手，聊聊天。不知不觉中，气氛融洽了，高冷的向师傅话也多起来，和我们说说笑笑，对手上的活也特别认真。书房有个灯他不厌其烦拆掉好几次，安装餐厅的吊灯时叫我们一遍一遍地看高低位置，有不平整马上调整。夫妻整整忙活大半天，筋疲力尽，直至晚上九点钟才完工。我们也一直等着他们，请他们一起吃饭。向师傅喝了点小酒，谈笑风生，给我们讲了个他以前相亲的笑话：第一次上门相亲，因为他吃得太多而遭对方嫌弃。他妻子又笑又气，直嗔怪他发酒疯。

　　在人们焦灼地呼唤工匠精神回归的今天，我依然能在人性的幽微处发现它的存在。在物质年代，是不是对工匠们许以应有的尊重和关心，便能更加激发出这种优良品质来呢？

戴馨（作者单位：万盛经开区党工委统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