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眼里常含血丝?因为我对文字爱得深沉。 每天清晨,看着镜中的自己,看到从未消失过的血丝,我都会暗下决心,少写点,少用电脑。但是,我做不到。 因为热爱。有一种热爱是发自骨子里的。它不闻不顾,废寝忘食,不惜一切代价。文学便是其中的一种。易上瘾。 昨天,收到了重庆市作家协会的会员证。时隔一年,姗姗来迟。编号2013,说明重庆直辖24年,仅仅发展了2000多名会员。忝列其中,何德何能? 文学是极其苛刻的,这个圈子很小。 日前,与一诗人聊天,提及我知晓的众诗人。他告诉我,只有几个刚刚够格。什么意思呢?我赶紧追问。在诗人眼中,认其为诗人,认其诗写得好。尽管有人获过大奖,并不代表诗写得好,就是一线诗人。 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不管你出了多少书,发了多少文章,得了多少奖,甚至入了多少协会,并不代表你就得到圈子的认可。这就是文学的高贵,少有人可以高攀。 犹记得,重庆一诗人去世前,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就是申请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可以说,那是他一生的梦想。追求一生,未能如愿。 作家的称号,我想是对一个人热爱文学的盖棺定论。不是突击性的,暴发户式的,而是一生目标,纯粹、清澈而热烈。如果不是一辈子写作,不是对文学保持日复一日的热爱,就很难得到这个称号,很难赢得圈子里的认可,不管顶着多少桂冠。 二十一世纪是文学的世纪。物质高度繁荣,精神的需求将不容阻挡。未来,文学将走进千家万户,成为人们的精神食粮,以丰茂自己的精神家园,安放自己的灵魂栖息。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家,都无一例外地有与文学相关的爱好。或许不为所知,但这确是大家之所以成就非凡的密码。 我接触了一位国际知名的医学大家。闲聊之下,他告诉我,他写了2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结集成书。只是,在耀眼的学术光芒下,少有人知道,他是文学中人。 文学是关乎心灵的学问。它可以与任何学科形成互补,让人得以喘息,得以慰藉,得以治愈,得以自洽,得以实现自己与内心的和平共处。 循心而去,这是无数人飞蛾扑火的原因吧。 文学是孤独的事业。孤独是养心的,修心的。只有退到喧嚣、浮华、功名之外,文学才如同清风明月,走进你的内心,倾泻你的笔端。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发表了获奖感言。他说:“获得诺贝尔奖,我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一方面,我感到荣幸,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非常痛苦。我相信,这样一致的认可与赞誉与一名艺术家的没落有着直接且确凿无疑的关系。” 他说:“这一奖项也说明,我的作品符合评委、专家、学者及国王的口味和需求。很显然,我是最适合你们的艺术家。但这样的适合,与艺术创作该具有的那种内在价值几乎没有关联。” 他说:“一名艺术家要敢于质询和怀疑。因此,我感到非常遗憾,身为一名艺术家接受这样的册封。持续不断的热情以及些许自豪,都会怂恿我感激他们,感激他们决定了我创作生涯的结束。” 他说:“有一个人该为此负责,那就是我自己。” 演讲完毕,全场震惊,无人鼓掌。良久醒悟,掌声如潮,起立致敬。 没有一个作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社会的认可。然而,认可不是作家的归宿。少有作家可以享受到现世的幸福。作家是清苦的,甚至清贫的。多数的作家,人们都是在若干年后,才发现他的。 因为,作家常常走在人群的前面。他深耕的那片精神荒原,成为了后来人的家园。生命,因此得以繁衍。文化,因此得以延续。 支撑一个作家最大的动力,就是文字可以超越寿命,替其在这个星球存活。这是作家的私心吧。为此,他付出了全部,忍受了全部,包括眼里的血丝。 我想,作家一定是矜持的,固执的,善良的,甚至是沉默寡言的。但没有一个作家是喧嚣的。 我退了几乎所有的文学群,包括引我走上文学之路的群,重庆作家聚集的群,著名作家的后花园等等。 加入作协后,我离文学似乎更远了。不是我清高,而是必要的清醒。 距离是必要的。唯有距离,才能更清晰的看到文学里的江湖,文学里的暴戾,文学里的虚伪,自觉远离它们。 屏蔽恶之后,剩下的才是真——你出发时的初心,你攀登时的热忱,你文字流淌的酣畅,你自己耕耘的纯真。 ◎ 李立峰(作者单位:市检察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