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徐徐,余晖下的山脚格外静谧,五色的落叶铺就炊烟升腾的路。这是大巴山深处,秦岭山脚下特有的秋。 每逢农历九月,山脚下一排排整齐的房屋便开始精神抖擞起来。因为一年中“灰头土脸”的日子又要来临了,经霜冻红的树娃娃也即将开始新一轮的“色彩秀”。作为最朴实的大巴山子民,我将是首批观众。 迎着村子里废弃的草棚一路往上走,老式的烟囱里,银灰色的细雾刚刚吹散山林的最后一点儿睡意。层林尽染,枫叶、银杏和各种不知名的落叶在山坳铺满了新旧交替的痕迹。我弯腰取了上面色彩最为饱满的几片叶子,扎成束,放进了随手携带的纸盒里。这是我对深秋的第一次告白。 整整行装,我继续向着那边密林挺进。突然,我发现不远处,紧锁秋叶的常青树下,一只睡眼惺忪的小松鼠正懒懒地晾晒着干果。我猜测,定是初秋的时候,它趁着附近人家还在睡梦中时,在秋风的辅助下,悄悄储存的第一袋冬粮。于是,打定主意,藏在树后,安心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忙碌。 远远望去,那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仓库,洞口直径不足一寸,但洞里面却暗藏乾坤。我试着将随手捡来的光滑小木枝沿着洞口缓缓地伸进去,随即轻轻往上一提,一颗又大又新鲜的板栗就在不经意间窜到面前。试着拿起其中一颗,剥去外壳,留下里面白白胖胖的果肉,放进嘴里一咬,鲜嫩可口,果真是早秋的味道。留神之间,细细地帮小家伙把洞口盖上,别毁了它初冬的早餐。 继续往前走,常青树旁边是一大块挺拔的油松林,松林中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松针,将那曾裸露在春风中的嫩泥牢牢地覆盖,唯恐秋的打扰。松林一角,有一处石阶,沿着石阶向上,有一处泉眼。那泉眼生得极细,但其周围却源源不断地有清水流出来,慢慢积蓄,竟也有一瓦罐大小的石潭出现。清泉附近有一丛名叫“空心筒”的植物生得极为茂盛。它的枝干是中空的,仿若塑料吸管一样,可供过往的行人解渴使用。 清泉的另一面是一片小小的竹林。里面的竹子均如那婀娜舞女般纤细,弱不禁风。每当有秋风袭来,竹林就会扭动起她柔美的腰肢,迎合着秋风有节奏地舞动起来。这般的动静往往会引起附近住户家中的忠犬关注。它警觉地狂吠,“汪汪汪”,一声又一声,惊动了菜圃附近嬉戏的小鸡仔。一时间,风声、竹林声、狗吠声、鸡鸣声,夹杂着村中老人特有的吆喝声,飘荡在小山村寂静的天空中,这山脚下的秋便突然间热闹了起来…… 竹林的另一面,是一条新修好的混凝土宽马路。 马路上一个穿着蓝灰色棉外套的戴着头巾的老人,正微微佝偻着脊背,手端一盆新近取出的蜂蜜,向着不远处新修建的“联合运营超市”走去。那醇厚的蜜香,随着老人行走的起伏慢慢溢满周遭的空气,引来沿途人家的蜂房振奋不已。超市是村民们集资开办的,由村委会负责管理,近两年新来的驻村干部是很有想法和实干精神的年轻人,他带领着大家将村子里富余的本土食物进行了设计包装,做成了村子里对外销售的地方特产品牌。老人将满满的新蜜送到超市,用带有篆体字的特色容器分瓶装好,将它们整齐地放在了室内的货架上。随着来往游人的口口相传,这些蜂蜜随着或白或黑的小汽车,送往了省城的各个地区,将清新自然的小山村连同五彩斑斓的秦岭落叶一起,和钢筋水泥浇筑的外面世界完美地联系在了一起…… 我爱这秦岭的秋,它朝升炊烟,用彩叶渲染,刻画一片又一片的青松翠柏,伴着清泉长流,一路车马相闻,链接着乡土最动人的风情。我爱这秦岭的秋,它把成长和变化都写进了取暖的老屋和经霜冻红的秋叶之中,既维护着一个人的静谧又接纳着一群人的热闹,藏着大巴山独有的智慧。 我爱这秦岭山脚下的秋…… ◎ 泥雪(作者系重庆市城口县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