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读书,如同负债。 那些或从书店所购、或自网络所淘、或由文友所赠的书本,要么被装点于门面,要么被藏匿于角落,要么被端坐于书架,要么被抛却于案头,无奈地接受尘埃覆盖,无助地等待时光攻陷。 众所周知,负债就是亏欠,心中难免有辜负之憾,有拖累之愧。遇到皮薄面浅之人,甚至有泰山压顶之重,有急火攻心之乱。不管是因为工作繁杂也好,还是由于生活琐碎也罢,曾经雄心勃勃的阅读计划搁浅了,挖空心思从网上淘来的“宝贝”冷落了,当初欣欣然接受朋友赠送的书籍以及爽快答应拜读的承诺失信了。时不时想起来,真的犹如欠了一笔钱款,拂了一片好意,冷了一颗真心,忐忑不已,寝食难安。 清代文学家袁枚在《小仓山房文集》中讲了一则真实故事。一位叫黄允修的读书人来向他借书,袁枚不仅慷慨出借,而且谆谆告诫:“书非借不能读也。”他还举出例证,“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书不是借来的就不能认认真真去读!原因何在?不外乎“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担心“今日存,明日去”。 这就是著名的“书非借不能读”的典故。所借之书好比所欠之债,因有归还日期,必定争分夺秒、废寝忘食翻阅,断然舍不得束之高阁、置之不理。抓住机会,用好时间,就不会出现如袁枚先生一样“俸去书来,落落大满,素蟫灰丝时蒙卷轴”的窘态,不会生出“叹借者之用心专,而少时之岁月为可惜也”的感慨。 古人读书,是非常注重时机和讲求效率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有“三上之功”的境界,令人感佩和敬仰。所谓“三上”,即马上、枕上、厕上。行走之际、安睡之前、如厕之时,一分一秒皆不浪费,目不窥园,手不释卷。正因为如此勤奋惜时,欧阳修才能开宗立派、自成一家,取得散文创作卓尔超群的成就,留下“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千古名句,同时领导北宋诗文革新运动。欧阳修晚年自号“六一居士”,原因是家有藏书一万卷,金石遗文一千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加上他自谦的“吾一翁”。说到底,还是书居首位。 时至今日,“三上”读书法仍有借鉴意义。出差远行,旅途漫漫,携一本心仪已久的小说安然翻动,既可以消弭舟车劳顿的疲累,又可以打发空寂冗长的时间,还可以调剂紧张忙碌的节奏,真可谓一举多得。当手指拨动书页,目光安抚文字,时光悠然前行,车到站船靠岸,一切水到渠成。夜幕如帐,华灯如炽,完成一天千头万绪的工作,褪下白日里的焦灼、烦闷、忧惧,入睡之前,信手拿起枕边的一部诗集,在寂静中倾心品阅,如临其境、如历其事地感受每一粒文字带来的悸动,真的可以忘却“眼前的苟且”,心早已飘飞到“远方的田野”。当然“厕上”读书是值得商榷的,短时翻翻报刊杂志尚可,耗时太久则于身体不利。我猜想,古人讲的“厕上”,强调的是抓住一切读书机会,提倡的是用好所有零碎时间,其象征意义大于具体所指。 书籍是人类随身携带的避难所。唯有知识才能让我们免于平庸。读书无捷径可言,正如一个人为了不欠钱、不负债,必须勤奋操持、辛苦耕耘,汇点滴之流、积尺寸之功。 古往今来,欠债还钱皆是铁律。拾起那些搁置已久的书本,找回那些潜心阅读的热情,好似还清债务,自然如释重负。 ◎ 谢子清(作者单位:潼南区塘坝镇党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