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有传奇,传奇一阙哥。阙哥是一名监狱人民警察,“阙哥”是我们对他的雅称,并非效颦“姜大牙”,而是他真的缺了两颗大门牙。据他讲,是在野外带班工地上天雨路滑摔掉的,信不信由你。 1994年7月30日,注定载入我们人生中的记忆史册。永川劳改总队(现永川监狱)在黄泥塘机关教育堂举行沙场大点兵,新民警岗前培训结业暨工作分配会在此紧张而热烈地召开。班主任、任课老师和新民警代表发过言,总队多数领导也讲过话,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不,是宣布分配方案的时刻即将来临,一个满镜春风的“不速之客”被工作人员引进了会场,颇有尊者派头,然后坐到了台下新民警中的最后一排。在场的总队长、政委等领导短暂的交头接耳之后,副政委兼政治处主任宣布了预定方案,压轴一句:“欢迎今天报到的XX同志,他来自西昌师专,到五大队。”自然,在众同年的眼里,相比当时偏远的东山和更加偏远的璧山,后来声名远扬的阙哥算是幸运了。 上班后,由于都在西山,相邻的我们联系稍多一点,也有一些走动,仅此而已。 真正地用心关注阙哥,是在2009年的元月之后。阙哥因结肠癌晚期伴随转移至十二指肠住在医院治疗,我与女婿等结伴前去探视。一路上,我们都在探讨如何回避真实病情以免刺激他,如何鼓励他与病魔作顽强斗争,如何启发他过一个有温度、厚度、高度的人生,但都没有想出万全之策。见面之后,阙哥见我们强颜欢笑、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样子,竟然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我一个癌症病人都不怕,你们担心啥子?”不等我们搭话,居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拖鞋:“走,阳台上抽烟去!”烟雾缭绕中,我们得知他不但清楚病情,而且自己做主动了大手术,开膛破肚,干净彻底地割掉了已经和有可能感染的部位。他大手一挥,仿佛那些不是他身上的“零件”,而是毫无关联和用处的废料!我和女婿陪着他笑,但我分明看见他温柔贤惠、娇小坚韧的妻子正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大家拒绝了他亲自陪我们喝酒的盛情,答应了他痊愈后聚首一醉方休的约定。好在,不久他又活蹦乱跳地回到了一线岗位。 再后来,经过多次复查,他身体恢复得非常棒。又过了十年,他身上依旧没有发现癌细胞,各项指标均正常。于是,阙哥成了抗癌的传奇人物;于是,就有一茬又一茬的人一番又一番虚心虔诚地向他求赐秘诀;于是,他就有了请人代为总结立传的热望。 老夫在基层见惯了太多的生死无常,更为之抛洒过太多的珠泪,也觉得授人拯焚救溺之技乃无量功德,故细细寻思阙哥的过往,悟透他与其说有赖手术成功,不如说是抗癌得法,故归结出“阙哥抗癌三法”,人人皆可做到,人人却难做到,不妨一哂镜鉴。一是把癌笑死。阙哥喜欢大笑着讲笑话,一笑就露出少了两颗门牙的门洞,结果不管笑话好不好笑,都逗得身边人捧腹大笑,成了同事们的开心果,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癌细胞在一浪高过一浪的笑声中损兵折将大半。二是把癌累死。阙哥任侠尚义,同事们家有急难事时总是热心地跑前忙后;又在高人火沙漠的指点下,来了个180度的华丽转身,潜心研究《水浒传》梁山好汉108将,通宵达旦,废寝忘食,把飞蛾扑火、螳臂当车的癌细胞累死在无尽的黑夜里。最后是把癌气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阙哥有的是智慧,与天斗与地斗与癌斗其乐无穷,只是不与人斗,无计可施、万念俱灰的残余癌细胞最后活生生地被气死了。一句话,快乐和智慧是癌细胞的死敌、劲敌和天敌。 阙哥不懂风花雪月,不计人情世故,甚至也不精柴米油盐,却过得有声有色、有情有义、有滋有味。他一边安于平凡琐碎的工作,一边服侍年过九旬的老父亲,一边胶合战友兄弟追随竹林七贤的快意人生,还一点没有耽误教育培养儿子成才。唯一的遗憾,还是我们帮他总结的,他应该在这座充满烟火气息的城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今年,阙哥再一次刷新他的传奇。在党史学习教育和队伍教育整顿如火如荼开展之际,领导发现政史专业的阙哥对党史颇有研究,故延请他宣讲党史。没想到,他精心备课,旁征博引,妙语连珠,一讲成名,场场获得满堂彩。当时,我在病榻得知,心痒难耐,特邀一叙,果真是脱胎换骨的吴下阿蒙,当刮目相看。不料,他还暖心地给我送来亲手烹调的美食,让我精神和口腹都打了一顿丰盛牙祭。本想继续请益,一贯健谈的他却抽身疾去:“我忙得很,还要准备明天给中心组讲,就不陪你了哈。”事后,阙哥掀起了单位广大党员和民警对党史学思践悟的热潮。听说,他们的监狱长在大会上讲:“XX同志不是党员,不是领导干部,不是专家学者,一个普通的民警把党史都学习、宣讲得这么好,我们其他的任何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学习、宣讲、实践好呢?” 这下,轮到阙哥郁闷了。他咧嘴问我:“领导究竟是表扬还是批评我哦?”我仰天大笑,坚拒不答。 …… 今天是第二个警察节,为了我们这些如阙哥一样平凡的警察都能够快乐地过节,然后继续快乐地工作和生活,故作文以记之。 ◎ 胡 鑫(作者系渝西监狱监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