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高考落榜,打算不再读书,跟随邻居到温州打工谋生。把决定通告父亲,一言不发的他木讷地蹲在地坝坎,叶子烟雾将他的身体缭绕得密不透风。 十年寒窗苦读,我似一头耕牛,辛勤耕耘,可上苍却跟我开了一个玩笑,那些平日比我玩得多吃得好的“不正经”同学却榜上有名,而我名落孙山。作为农民的后代,我深知跳出农门意味着什么。但我的心已碎,一气之下,将所有的复习资料卖给了废品收购店。拿着崭新的5元钞票,我第一次在餐馆饱餐一顿。 几天之后,我带着简单的行囊来到镇里的车站。一辆豪华的双层大巴,似一座大山矗立在我的面前,陡然之间,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忽然,耳畔飘来断断续续呼唤着我乳名的声音。循声望去,瘦小的父亲正沿着车身寻找着什么。他提着家中的马灯,马灯的煤油已经燃尽,他一定是天没有亮就出发了。我急忙下车,一脸阴沉——你不用送了,我会按时把钱汇回来的。“孩子,你还是复读一年吧,明年一定会考上。”说话间,班主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甩下一句狠话:“这点挫折就受不了,以后有什么出息!”在父亲苦口婆心地劝导下,我取下行囊,跟随班主任到学校复读。后来听班主任讲,父亲怕劝说不动我,专门叫上班主任前去当“说客”的。 日子按部就班。我在学校复读,父母在家勤巴苦做。高考临近,回家向父母索要补习费及高考费用。不见父亲,母亲道出缘由:父亲知道我考试要用钱,一个月前到城里当棒棒去了。当棒棒就是下苦力,羸弱多病的父亲能承受得了吗?第二天,我向班主任请假,到城里去把父亲找回来,这个书我不念了。在城里,我如一只瞎撞的苍蝇,毫无线索地寻找父亲。好在是个小城,我很快在一群搬家的棒棒中发现了父亲瘦小的身影。我也对父亲苦口婆心,希望他回家去,不要为了我读书累垮了身子骨,可一向温顺的父亲拿着棒棒将我赶回了学校。几天后,他带着一脸愉悦,将皱巴巴、浸透着汗水的血汗钱交到班主任手中,我得以顺利参加高考。 命运再次捉弄我,第二次高考我又失败了。选择一家小酒馆,我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黄昏时分,混着一身劣质酒精的味道,我东一脚西一步地滑行在泥泞的山村小路上。雨依然下着,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多次摔倒在泥泞中。虽然酒精大作,但家的方向我依然清晰。 陡然,我的眼前有了一丝亮光。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再靠近些,是父亲提着马灯来迎接我回家!一向腼腆的父亲,一把拥我入怀,虽然他的胸怀狭小,但却足够为我遮风挡雨。委屈的泪水涌了出来,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孩子,咱明年再来!” 父亲牵着我的手,在那盏马灯的牵引下,我们父子俩向着家的方向。 第三年,我更加发愤图强,终于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每次回家,我总是停留些目光在马灯上,我知道,是父亲提着马灯照亮了我最黑暗的那段泥泞小路。 ◎ 徐成文(作者单位:重庆市万州江南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