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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芸溪

自古以来，读书与茶，似不可分割的良伴。文人墨客，或持卷于午后的暖阳下，或吟咏于深夜的灯火阑珊处。那杯中的香茗，如岁月沉淀，伴着文中的情思，齐齐涌上心头。

我自幼钟爱读书，更喜在寂冷的冬夜，烹壶好茶，伴着袅袅茶烟，沉浸在浩渺书海。茶是本地的羊岩勾青，春日去了趟茶园，半弯身子细看，树间新冒的春茶，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茶汤色泽清润，回味甘醇，茶香久久不散。茶叶在壶中翻滚，思绪在字句间游走。神游天地，拜谒古贤。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

茶伴书，读书时，多了几分静气。古人说，茶有三益：茶之为物，可以助诗兴而云山顿色，可以伏睡魔而天地忘形，可以倍清谈而万象惊寒，茶之功大矣。烹泉煮茶，清汤润脾，不觉意闲神温，气和身阔。是曹松的“煎茶留静者，靠月坐苍山”，是郑板桥的“一片青山入座，半潭秋水烹茶”，是陆龟蒙的“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是乾隆的“清香仙露沁诗脾，座间不觉芳堤转”，是李郢的“如云正护幽人堑，似雪才分野老家”，是齐己的“摘带岳华蒸晓露，碾和松粉煮春泉”。茶，是我冬夜读书的最佳伴侣，翻开一本新书，置一把陶壶，些许杯盏，看炉底炭火摇曳，听壶中松风带雨，茶香与书香交织，耳根尽彻，眼界俱空。那甘醇的茶汤，茶磬香远，苦茗回甘，如同知识的甘露，滋润性灵，在氲氤的茶雾中咸淡自洽。

书伴茶，品茶时，多了几分雅味。一壶清茶许流年，半卷闲书慰平生。读书时，我仿佛置身于古人的庭院，听那琴声悠扬，看那花瓣飘落。书中每个细节，都仿佛是壶中的每一片茶叶，慢慢地舒展，释放出淡雅的香气。我在书香中沉醉，如同在茶香中迷失，缓然抵达宁静开阔之境，书页深处自有香。卷册在手，典籍在案，阅往圣可修身，读南华可息心，此中意无限。沈复采以荷窨茶，茶水之间萦绕淡淡清香，苏东坡“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旷达，陆游与唐婉“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凄绝，徐渭“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的苦闷，纳兰容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的深情，书中文字伴着茗中茶香，心神游历于清雅高古之间，我似乎进行了一场又一场自然山野的穿越之行，生命便有了更深的维度。身居庙堂胸中亦常存丘壑，尘缘傍身亦需澄怀观道，于一室之中，小火温吞，茶香漫漫，瑟瑟发抖的冬日里，择一席暖居，以茶涤烦，以书息心，以物卧游，便能浣尽面目，令陋室生雅。

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茶是没有字的书，书是有韵味的茶。冬日萧索，万物寂伏蛰藏，不如与茶烟为亲，与闲书为伴，也是对生命最好的温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