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诗秀 雨说来就来了,没有任何预兆,突然间倾盆而注。如此天气让人措手不及,想来那只鸟儿更是亦然。 那只鸟儿不过想在树枝上歇一下脚,我设想。在这最为适宜的温度,温吞得如同母亲为孩子煮好放凉的白水,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必为生活奔忙,只须优雅地略带不耐烦地啜饮。或者,这鸟儿更具备了非比同类的格调,想要欣赏一下芬芳的李子花,而耽搁了一些时间,正在自己被缤纷落英花溅泪而鸟惊心时,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暴雨。 瞬间而成为落汤鸟,真是始料未及。鸟儿其实并不太惧怕雨水,略带油性的羽毛犹如毛毡,可以不沾染而让水滴珠珠滚落。只是这一场雨太猛烈了,鸟儿不得不用脚爪抓紧树枝,才不至于四脚朝天跌落在地。抬头看,头顶只有轻薄的红李花,一些早已不堪雨水摧残而东倒西歪,根本没有为之遮挡的空间;俯瞰,只怪起初太好高骛远了,栖身的枝头比人类的房屋巢穴还高,纵身跳下只怕要落得个粉身碎骨。 对于鸟儿来说,两难境地还在其次,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危险来自于一只猫。原本鸟儿对于猫来说,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像是飞翔中看得见摸不着的肥皂泡。猫儿虽一直把捕捉住鸟儿当作毕生的愿望,但梦想和现实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天壤之别。猫儿,特别是这一只,豢养在人类的邻家里,终日饱食无忧,早已丧失了与生俱来的狩猎本能。 意外,来得太突然。对于猫,是惊喜;对于鸟,是惊吓。鸟儿似乎已经察觉到所处的险恶境地,努力地扑闪着自己的翅膀,想要逃离这个暂时的落脚之处和是非之地,可羽毛被打湿了,沉甸甸的,连煽动都十分勉强。徘徊在屋檐下的猫,看在眼中,喜在心头。猫似乎在告诫自己:耐心,等待,一切尽在掌控中。所以,猫并不着急,甚至连起初叫嚣的跃跃欲试也不再发生,猫看着鸟的眼神,渐渐有了一种得意洋洋。 雨还在下,粗牛筋绳一样的大小和力度,鞭打在鸟儿身心。生存还是灭亡,很简单,只是起飞或跌落。鸟儿拼尽全力,酝酿了许久,终于起飞,但只滑翔两步,就险些降落。猫已经嗅到了鸟的羽毛气息,忍不住奔跑到雨中,等待从天而落的美味。只见,鸟儿挣扎了几下,跌跌撞撞降落在李树一处更低的枝桠。 这处枝桠太低了,使得危险指数成倍上升,超出了原来的位置。猫只要攀登几步就可以捉住鸟儿。猫儿不是不会爬树的,只是用不着,那会磨砺自己肥厚的脚掌,况且猫也不愿意被雨水打湿了自己茂密的皮毛。对于宠物猫来说,付出这些代价并不值得。 所以,猫持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心境,以守株待兔之姿,等待鸟儿不堪负重落在地上。猫只须像一支离弦之箭冲过去,猎物便唾手而得。 自由就在眼前,不过夹杂着粗鲁的大雨,鸟儿扑闪着翅膀,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失败……有些时候,不是努力就能够成功,还有天注定的命运。鸟儿几乎听到了猫的嘲笑声,恐惧有时候比死亡更能打击当事者,害怕比困难本身更削弱仅存的勇气。 我,不由自主以人类的思维去测度那只被困在雨水中的鸟儿,坐在窗台边旁观的我,都被满满的失望打湿,绝望地闭上眼。我分明看到,猫已经调整战术,迫不及待奔上前,步步为营,一种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狩猎者形态。 可我睁开眼时,鸟儿已一飞冲天,我只看到,密集的雨水的击打中,生生扯出了一道闪电,黑白相间的鸟儿,羽毛如同飞翔中锐利的刀剑,定格,划破长空。 猫抖擞着淋湿的毛皮,也许正不得其解:囊中之物为何不翼而飞?也许正在懊恼中安慰自己: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意外的野味,而已。 (作者单位:重庆市万州区汶罗小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