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洪峰 脱下军装14年了,可每每想起军营往事,第一次站哨的情境,就涌上心头。那是我的兵之初,那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担起的第一份神圣、光荣而重大的责任。我为连队站哨,我为战友站哨,我为祖国站哨,想想就激动,想想就热血沸腾,想想就激情澎湃。 那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天,到了夜晚,大西北的风刮得高压电线嗖嗖响,像是风吹出的口哨,在托里的上空盘旋。风从巴尔鲁克山顶刮来,从军营上空掠过,从青年农场飞去,在我耳朵里变为声音,犹如一支风笛,尽管是一股气流,立即让我打了个寒颤,不禁感慨:好个不一样的风!那是大西北冬天特有的风,风里夹着雪,雪里裹着光,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照在脸上,睁不开眼。 熄灯前,副班长跟我说,今晚我要站哨。新兵连训练的滋味,相信只要当过兵的人就知道,每晚躺在床上,来不及翻身就听到起床号了。觉不够睡,是新兵连时我最大的感受。副班长比我早一年兵,是四川宜宾人,老乡。班长是第三年兵,四川西昌人,也是老乡。但在训练场上,老乡归老乡,不讲任何乡音,一视同仁,其他工作同样如此。起初我还想去攀近乎,可满脸“风霜痘”的班长一脸严肃地说,部队讲五湖四海,都是战友,都是兄弟,拿事实和成绩说话。 副班长说我第一次站哨,他带我去。半夜里,我在睡梦中被他叫醒,说该我站哨了。我麻利地穿好衣服,跟随副班长来到哨位,接过上一班哨兵的枪和皮大衣。副班长叫我把皮帽的耳朵放下来,不然风吹来会受不了的。在哨位上,副班长交待我具体事项,并教我怎么使用口令。我牢记在心。副班长问我一个人怕不怕,我说不怕。他说他在宿舍也不能睡,有什么情况立即向他报告,我的任务就是保证我那班岗连队营区的安全,不停地围着营房转。 他陪我一会儿,然后回宿舍了。他整晚都不能睡,他带哨。他要把每班哨兵准时带到哨位,并现场教一些哨兵知识,并保证每班岗安全。他的床铺靠窗子的下铺,他点一支蜡烛在窗台上,发出微微的光,他靠在床头一侧,用被子把下半身搭上,在床上静静地看书。他喜欢看小说,那晚他看的《林海雪原》。 一个小时的时间真长啊!我抬头看看了天空,尽管是深夜,但那晚天空飘着的雪花缓缓落下来,出奇地很大很壮观,好像在迎接一场盛大的仪式。我把钢枪紧握胸前,我不能让雪落在枪上,雪落在枪上一化,马上结冰。我用皮大衣的袖子把枪罩住,我要使枪始终保持温暖,保证枪栓随时能拉动。 寒风从头顶吹来,空中电线的呼啸声,青年农场的驴子不时发出“勾勾”的声音,还有狗吠声,在雪域的上空,合成一曲和谐之音。我静静地围着营区转圈,竖起耳朵听动静,累了就倚在墙角靠一会儿。突然,我向东南方向望去,开始飞了:飞过大西北戈壁滩,穿过河西走廊,越过秦岭,落到天府之国,降在川东家乡一山脚下的岩脚塆——我想家了。是啊!想家了,真想家了。来部队时,乘汽车,坐火车,差不多一周的时间。离开家乡两个多月,第一次想家那么心切,用这种飞的方式,走的直线,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到村庄,见到家人,见到灰狼(我养的护家狗)了。 “下哨了,回去吧!”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是副班长。在回宿舍的路上,他问有什么感觉,我说没啥感觉,只是站着站着突然就想家了;还有就是一个人抱着钢枪,望着天空,听到风声,还有驴叫狗吠,感觉我在守护他们,守护一片安宁,一下子觉得自己好神圣。他说,这就对了,想家,很正常,慢慢就习惯了,并说我现在是一个军人了,不能老想小家,站好岗,放好哨,让战友安全,让连队安全,让国家安全,我们的小家就安全。 是啊!这难道不是吗?没有国哪有家?副班长虽只是初中毕业,但比我这个高中生懂的多。我的路还长,懂的东西太少,我得好好向老兵学习,在床上我默默想着就入睡了。 (作者军旅14载,原服役于69006部队,曾荣立个人三等功五次、集体三等功两次,现就职于四川省邻水县人民检察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