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天胜

三株白杨，站成一团，屹立在泰和公园的山坡上，眺望远方，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最早知道白杨，是读茅盾先生的散文《白杨礼赞》，它因“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而打动我。那时，虽未见过白杨，但已知它的高大，而且象征着坚韧、勤劳，也代表着一种朴实、坚强和积极上进的精神。

后来接触到白杨，则是军歌《小白杨》，励志的歌词、铿锵的旋律成为战士们的精神支柱。每天早上起床号吹响，部队的喇叭就会播放：“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战士们在军歌中练队列、跑步、瞄准、射击……军歌越听越上头，军事素质越练越过硬。

部队里到处可见白杨，它们长在操场边，横成行、竖成列，像战士们的队列一样整齐；白杨长在训练场边，高大粗壮，环抱不及，像战士们的腱子肉般结实；白杨长在营房旁，树叶挨挨挤挤，密密匝匝，像亲密的战友般难分彼此。

春来时，白杨在战士们嘹亮的歌声中发芽，吐叶，战士们脱下厚重的棉衣，像白杨抖落身上的积雪，白杨长个儿，战士长本领。夏日里，白杨生出遮天蔽日的树叶，战士们猫在树下乘凉，身上的汗珠随风而逝。深秋时，白杨变得深情款款，或许它知道接下来是离别之季，所以每至夜晚，它总会哗啦啦地哼唱小夜曲，那曲子柔美，却又黯然神伤。

是的，接下来的冬季，老兵该复员了。朝夕相处了多年的白杨多么不舍，它们伤心、难过，激动地摇曳树叶，深情地唱着送别之歌。却不想，别曲难唱，树叶动了真情，簌簌而掉。老兵又是怎样地难舍？他们拾起一片树叶，夹进相册，塞进背包，一步三回头，直到登上送站的军车。

那片树叶，被塑封得完好无损，一直夹在相册里，任多少遍摩挲，仍如原样。那片树叶，成为老兵军营生活的念想，多少次梦回军营，穿过白杨林，重返训练场……醒来时，却只有枕边相册犹在。

直到遇见泰和公园里那三株白杨，老兵仿佛又遇见了久别的战友们。三株白杨呈环抱之势，在山坡上相互依偎、互相守护。白杨高大，山坡挡不住，老远可望其形。老兵不禁加快脚步，来到树下，依偎在它们身边。白杨叶浓密，风儿吹过，哗哗作响，像集合时鼓起的掌声。

回忆涌上心头，掌声依旧熟悉。对了，那是新兵刚入伍时，连队组织的欢迎仪式。在热烈的掌声中，新兵正式成为连队的一员，就像白杨扎根了一样。营房到处都是白杨，走哪都能看见。有的成列，有的成行，有的抱团，有的散立，像极了战士们的生活状态。几年转瞬即逝，新兵成为老兵，白杨更显高大。

老兵退伍后，有的留在家乡，有的外出创业；有的三两抱团，有的独自打拼。他们的状态，与泰和公园中的三株白杨一样。说不定，那三棵白杨，是哪几个老兵在这里扎下的根吧。

一日当兵，终身军魂。与白杨共同生活了几年，战士们血脉里便融入了白杨的精神，走到哪，都散发着扎实、坚韧、向上的光芒，一如白杨，种在哪都能扎根、繁茂。

但不管离开多久，走了多远，那份战友情始终不淡。在异乡生长的白杨，不论扎根在哪里，都努力地活着。它们相信，自己的身影一直被战友们关注。于是，它努力地长大长高，好让远方的战友看得见，也让自己更快地看见走来的战友。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盼望着，盼望着，战友们就来了。白杨蓬勃地伸展，张开手臂随时拥抱着走来的战友。纷至沓来的战友们，聚在一起，轻抚白杨，回忆曾经火热的军营生活，眺望着美丽的前方。

微风吹拂，白杨哗啦啦地摇曳树叶，鼓响了激动的掌声。

（作者单位：重庆市梁平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