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金超

每年农历十二月初八，即腊八节，我的家乡便弥漫起一股特有的香气，那是熬煮腊八粥特有的香气。香浓而诱人的气味像一盏灯塔，指引着人们归家的方向，温暖着游子的心房。在这一天，无论身在何处，只要闻到这股味道，便能勾起我对家乡深深的思念与回忆。

记得小时候，每到腊月初七夜晚，母亲会提前将各种谷物和豆类浸泡好，以便第二天方便下锅熬煮腊八粥。

第二天，天未亮，厨房里便飘出了淡淡的炊烟，母亲已开始熬煮腊八粥了。母亲先用大火将锅中的水煮沸，再依次加入各种食材，于是，红豆、绿豆、花生、糯米、薏仁、莲子……这些平凡的食材，在母亲的巧手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水中轻轻摇曳，等待着被融入一锅温暖的甜蜜之中。我则在一旁帮忙添柴火，看着火焰在锅底跳跃，听着锅里翻滚的声音，心中充满了期待。

厨房里，炉火正旺，锅中的水缓缓沸腾，各种豆类和米类随着母亲的搅拌轻轻碰撞，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母亲一边搅拌，一边讲述着腊八节的由来。她告诉我，腊八粥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宋代，那时人们为了祭祀祖先和神灵，会在腊月初八这一天，用各种谷物和果实熬制成粥，以求来年的丰收和平安。这个说法，在我翻阅古籍时得到了印证，《东京梦华录》中就有记载：“十二月……初八日，街巷中有僧尼三五人，作队念佛……诸大寺作浴佛会，并送七宝五味粥与门徒，谓之‘腊八粥’。”原来，这一碗粥，承载的不仅仅是味蕾上的享受，更是千百年来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祈愿。

熬粥的过程，就像是一场耐心的修行。母亲不停提醒我火小点，并不停地用勺子轻轻搅动，生怕糊了锅底。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将这一年的辛劳与来年的希望，都融入了这锅粥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粥的颜色渐渐变得深邃，香气也越来越浓郁，那是食材之间相互渗透、相互融合的结果。

这时，母亲用筷子挑起一小团粥，吹凉了，送到我流着口水的嘴里。那粥，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红枣的香甜、莲子的清雅、糯米的软糯，还有红豆的细腻，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生欢喜。那一刻，所有的等待都变得值得，所有的寒冷都被这份温暖驱散。

我发现，熬制腊八粥的过程，就像是在编织一个关于家的故事，每一种食材都有其独特的意义：红枣象征着团圆与幸福，莲子寓意着心心相印，糯米则代表着生活的甜蜜与黏连……而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经过耐心、细心、爱心的熬制，便化作了一碗碗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腊八粥。其实，生活亦如腊八粥，需要我们用心去熬制，才能品尝到其中的甘甜。

如今，虽然我已离家多年，但每到腊八节，那份对腊八粥的思念却愈发强烈。虽然现在市面上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速食腊八粥，但它们永远无法替代家乡那种手工熬制的、充满烟火气的腊八粥。

无论身在何方，我都会尝试着按照母亲的配方，熬上一锅腊八粥，邀请朋友们一起来品尝。我喜欢看朋友们品尝腊八粥时，脸上流露出的满足和幸福。他们会赞叹这粥的美味，会询问这粥的做法，会谈论这粥背后的故事。而我，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满足，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把家乡的味道，把母亲的味道，把传统文化的味道，传递给了他们。

（作者作品散见《海南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