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气寒,枫红芦白。一段时间的冬雨,让开得娇艳的花朵花魂离枝,除了耐寒的的植物外,一切的颜色都随着小寒的到来而褪去。此时,是行走山林的好时节。 行走山林,我知道不能趋之热闹,便选了南山的后山。傍晚的山峦,几缕斜阳挂在山头,山间渐起山岚,此时,步行在林间小道,能听见雀鸟的鸣叫。这是一片常绿的针叶林,成林的松树,不偏不倚长得非常笔直,斑驳的褐色树皮,需要两人以上才能抱住的树围,树下的苔藓上,散落着金黄色枯萎的松针,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走过这条小路。松脂散发出的特有的香气,有几丝沁人心脾。林荫道上,偶有几只寒鸦并不怕人,时而在林间踱步,时而飞跃枝头,我们害怕惊扰它们,便悄声小心行走。一阵清风吹过,但因雾气看不到顶的松树,树叶间有清风起,给人几许寒意。 天黑后,山林更为静寂。穿过松树林,我们找到一处可以看风景和吃饭的地方。由于游客不多,随意找靠窗的位子坐下,饭后饮茶,推窗望外,一弯冷月升起,借着月光和昏暗的灯光看风景却也雅致。 这是一家别致的庭院,主人把院子收拾得很干净,院子的周边种了黄桷兰、腊梅和竹子。院子中间有一处亭子,亭子旁有一处小池塘,池塘里的荷叶已经枯黄,只是池塘旁边的几树木芙蓉还有盛开的桃红的花朵。清朝文学家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写到:“虽居岸上,如在水中,谓之秋莲可,谓之夏莲亦可,即认为三春之花,东皇未去也亦可。凡有篱落之家,此种必不可少。如或傍水而居,而岸不见此花者,非至俗之人,即薄福不能消受之人也。”木芙蓉的花语是纤细之美、平凡中的高洁。苏轼在担任杭州通判时,陈襄是苏轼的上司,二人为志同道合的挚友。熙宁五年九月,中和堂木芙蓉盛开,二人一同去观赏,陈襄写了《中和堂木芙蓉盛开戏呈子瞻》:“千林寒叶正疏黄,占得珍丛第一芳。容易便开三百朵,此心应不畏寒霜。”苏轼作诗,即以诗《和陈述古拒霜花》:“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而拒霜就是木芙蓉。 木芙蓉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你可以在人行道两旁、花园、池塘、庭院、村落,随处可以看到。木芙蓉开花的时候是白色的,随后一边白,一边红,最后变成桃红。它花形大,一簇簇开放,犹如用尽生命之力,把最好的自己掩映在巴掌大的树叶间。庭院中的这几棵木芙蓉,正好种植在亭子的水池边。月光下的木芙蓉,花影倒映在水中,似有几分孤寂,又有几分坚毅。如南宋诗人范成大所写《窗前木芙蓉》:“辛苦孤花破小寒,花心应似客心酸。更凭青女留连得,未作愁红怨绿看。” 看着寒月之下的木芙蓉,试想其实这花就如人生之中年。白居易写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草木的生生不息,和人的生命何尝不是相似。木芙蓉的盛开季,其属不易,中年人亦是如此。月光之下,独处之时,谁都会回想自己年轻时的努力和失败,内心也有几多彷徨、忧愁。房子、车子、孩子、老人、事业……原来生活也会让我们感到压力和无奈。我们既要做好孩子的榜样,又要做好老人的陪伴,还要在职场坚守。此时,中年人唯独没有了自己,内心的烦乱犹如一地鸡毛。无心收拾,却又懒得收拾。 唐朝徐铉《萧郎中小雪日作》:“征西府里日西斜,独自新炉自煮茶。篱菊尽来低覆水,塞鸿飞去远连霞。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如果把人比作一棵树,人之中年不正是这繁花盛开的木芙蓉吗?也许生活的现实让我们看到的是一朵朵红花,却未感悟到它独傲寒霜的品格。即便我们看到花秀于叶间,却没有思考到它光鲜的的魅影,其实需要扎根大地才会开得更加美丽。年轻时的努力,就是在黑暗中扎根寻求滋养;中年时的坚守,才是经历风霜之后的从容。 人到中年,最宜活得自然。学会欣赏,懂得浅笑怡然,注意倾听自己内心的感受,在宁静中享受从容。 小雪寒夜风起,冷月孤挂。月下风景如画,让人感到闲静,也能体会几分淡泊。我们看这松柏和木芙蓉,我想其实每个人就似一棵树。我们内心都有一棵树,它有抽枝发芽、枝繁叶茂、硕果累累,而这棵树只要努力和坚守,向着阳光和扎根原野,即便是花谢花飞,岁月枯荣,带不走的是遒劲的枝干,因为从容和坚守已经用时光刀刻下来。就如松柏一样,活出自己的气节;就如这木芙蓉一样,活出平凡中的高洁。画作要留白,让我们豁达地看待自己心有一树一枯荣,它不完满,也很平常,但它会为君叶叶起清风。 渝都监狱 廖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