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一、四、七，老街赶场。赶场天，老街热闹，喝茶的人特别多。悦来茶馆，位于老街东头。上午九点，茶馆里十八张茶桌，十七桌满客。

　　空着的茶桌位于茶馆正中间。新来的茶客，宁愿搭凳子坐在桌角，也不坐过去。茶馆老板为了便于管理，给茶桌编有号码，空着的茶桌是十八号。

　　今天逢一，老街赶场。清早，茶馆老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瓷茶杯泡好绿茶，放在十八号桌上，这是专门为尊贵的茶客准备的。

　　十八号桌是李大坤的专用茶桌。三年前，一位外地茶客来喝茶，看见十八号桌无人，端着茶杯去坐。这时候，李大坤进来了，他端起老板准备的茶杯，站在茶馆中央喝茶。“十八爷，您请坐喝茶。”茶客们根据李大坤的姓，和他长期坐十八号桌喝茶的习惯，称呼他为“十八爷”。

　　“我坐什么地方?”十八爷斜视着十八号桌的茶客，笑着说。十八爷话音刚落，几个茶客站了起来，对外地茶客又推又骂。外地茶客不停地道歉，按茶客人数，掏腰包付清茶钱，才平息了风波。从此，十八号桌成了十八爷的专用茶桌。

　　十点后，十八爷来到茶馆，径直走到十八号桌坐下，茶客们纷纷站起来打招呼。“十八爷，我来陪您喝茶。”一位搞建筑的老板茶客端着茶，恭敬地来到十八号桌，紧挨着十八爷坐下，微笑着说：“感谢您帮忙。”边说边把一个装有一万元钱的信封塞给了十八爷。

　　“客气了。”十八爷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微笑着说：“业务不错吧?”

　　“不错!不错!多谢鲲鹏局长关照。”建筑老板所说的鲲鹏局长，是十八爷的大儿子，在市政局当副局长，分管市政基础设施建设。

　　“十八爷，我可以陪您喝茶吗?”建筑老板刚离开，村里的万期能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地过来说道。这是他第三次找十八爷喝茶了。前两次，十八爷的眼睛都望着屋顶，说：“今天没空。”

　　“坐嘛。”这次，十八爷的虽然语气有点生硬，但万期能仿佛受宠若惊，立马笑脸相迎，又是给十八爷添茶水，又是塞信封到他衣袋里。“我在村办公室侧边修房子的事，请您转告李副镇长，多关照。”万期能所说的李副镇长，是十八爷的侄儿，在镇上分管国土工作。

　　“好说，好说。”十八爷捏了捏万期能给的信封，估计上千元钱。他微笑着说：“本周就要研究建房用地，你回家等好消息。”万期能听后，一脸阳光灿烂地离去。

　　逢四，老街又赶场。清早，茶馆老板给十八号桌泡茶。太阳偏西了，茶客散了，还不见十八爷的踪影，仍有两位茶客在等十八爷的到来。老板说：“今天十八爷家有事，可能不会来了。下一场，十八爷一定来。”

　　逢七，老街赶场。茶馆老板给十八爷泡好茶，下午茶客走光了，仍没见十八爷身影。他纳闷着，十八爷不来，生意都清淡了许多，可他去哪里喝茶了呢?茶馆老板决定打探个究竟。

　　半月后，老街又逢场。茶客们发现，十八号桌上没有茶杯。自从茶馆开张以来，还是头一次。茶客们议论不断，“难道十八爷生病了?”“我的事，十八爷答应了还没办呢!”

　　陡梯村的刘树生，今天专门找十八爷喝茶。他是第五次找十八爷喝茶，希望十八爷帮忙解决孙子在城里读书的事。他知道十八爷有个表侄在城里学校当校长，只要他愿意帮忙，就用不着交择校费了。前四次，十八爷总说：“上学时间还早，不用忙。”刘树生知道，那是他没有给信封，没有一点表示。

　　“十八爷干什么去了?”刘树生拦着茶馆老板问。

　　“他陪人喝茶去了。”老板面无表情。

　　“什么人那么大的面子，十八爷亲自去。”学校就要开学，孙子读书的事让刘树生很焦急。

　　“陪他儿子、侄子、表侄几个喝茶。”老板严肃地说。

　　“在什么地方?”另一茶客问。

　　“在县纪委。”老板提高了嗓门，茶客们都听见了。

　　啊，去那地方喝茶!十八号茶座，从此再也没人愿意坐。

　　(作者单位：渝北区仙桃街道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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