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充斥着整个城市，与云层飘浮上空。

窗外的阳光夹裹着阵阵嘈杂，桌面上的书静静躺着没有声响，与室外纷扰截然不同。尽管近年来手机阅读已成为大众的习惯，但我依然喜爱手指触摸纸质，用心与文字相碰撞的感觉。

这喜好让我想起父亲。

记忆中的父亲嗜书如命，每月收入一半交给母亲补贴家用，另一半则用于购书。要知道，上世纪70年代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温饱都成问题，还有闲钱买书，着实是一件奢侈的事儿。

父亲每次买书也会给我买上几本。常言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我得了父亲的好处，当然对父亲这一爱好大赞。每当有人问我：“你家什么东西最多？”我都会脱口而出：“书，当然是书了。”桌上、床下、书柜，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都被书塞得满满当当。

遥想当初与父亲一起阅读的情景，我是幸福的。

父亲爱坐在窗边藤条椅上看书，每每此时，我就搬上小凳子，靠在父亲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阅读。那个年代的儿童读物，主要是小人书，那栩栩如生的连环画面，简单易懂的文字叙述，常常令我忘乎所有。见我爱不释手，父亲总会欣慰地投来慈祥的眼光，伸出宽而厚的大手，摸摸我的头，又翻翻手中的书，仿佛一泓清泉慢慢沁入我的肌肤和灵魂，让我安静下来。

记得每次父亲买书回家后，就教我用铅笔在小人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尽管我使劲控制笔的走向，可字体还是歪歪扭扭地留在书上。然后，他嘱咐不懂事的我：“书上有你的名字，小朋友借你的书看完，就知道物归原主归还给书的主人了。”现在想来，借书也是君子之交。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从古至今，借物还物，借钱还钱的理早已存在。可几千年过去，有借不还的大有人在，即便你在书中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遇上不还者，你也只好自我安慰：对方大抵与自己一样，太喜欢了。

三十年后的一天，我接到紧急电话，匆匆赶回家时，我迫切需要见的人，已经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当年摸我头的那双遒劲大手，微微曲张平放在床沿——脑溢血使我的父亲永远闭上了眼睛。记忆中满头的黑发已经全白，紧实的皮肤也松弛且布满纹路，我知道，那是岁月在父亲脸上留下的印迹。

这是我记忆中的父亲吗？是的，是他。无论岁月如何侵蚀，他的高大形象早已镶嵌我脑海中，我感到钻心刺骨地疼。

父亲的房间与我记忆中相差不及，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外，剩余的还是书。收拾遗物时，我将存有父亲温度的书，一摞摞堆列整齐，无意中，一个正方形的红色铁盒映入我眼帘，它的外形普通，但颜色鲜艳引起了我的好奇。一打开，一股岁月的味道迎面扑来，一部小人书平卧在盒子里。由于时间长久，页面已经略微显黄，边角一带还出现细微的黑色斑点，书页上歪扭的铅笔字体隐约在书页上。那一刻，我再一次深深明白父亲对我的爱，他的爱不因沧海桑田而变幻，他的爱不因万物毁灭而更改，他的爱汇成一泓清泉一直流淌在我体内，守护我的一生。

如今，我依然喜欢阅读。当我捧起书时，父亲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眼前，坚韧、执着、乐观、豁达……我从书中找到了智慧，也看了父亲那久违的身影。

我爱父亲，也爱阅读。

（作者单位：国家能源集团重庆电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