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陪着生病的父亲，督促儿子整理好书包，因为明天就是新学期开学了。

“家……家……”突然，父亲发出模糊不清的两个字，他的脖子和脸都涨红了。这是他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问母亲：“爸爸在说什么？”

母亲告诉我：“你爸爸说要回家。”

父亲今年71岁，一直和母亲在农村生活。我们兄妹几个多次想接父母到城里来住，他们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

三个月多前，一场重病让父亲在区人民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后，他分不清白天黑夜，吃饭时，总要把饭碗放在他面前，把筷子递到手里，等我们做出吃饭的姿势，父亲才会吃饭。我们与他说话，他一脸僵硬，一点表情也没有，也不回答我们。“这是怎么回事？”我专门去医院问医生。医生告诉我，这是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父亲失去的记忆，只有他看到难忘或牵挂的事，才有可能恢复。身边不能离人，以防走丢。于是，我们兄妹商量，把父母留在城里，方便照顾。

“家……家……”一定是家里有什么让父亲牵挂的事，我和妹妹商量，决定趁周末送父母回老家去看看。

从高速下道，十多分钟就到了农村老家。父亲没有进屋，他久久地站在屋前，两眼直直地看着屋前的小路。这条路通往村里的小学校，距离学校一公里远，我和妹妹都是在那里读的小学。前几年，这所学校还有五十多个学生，可近几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在学校读书的学生少了。听说学校现在只有9名学生了，他们都是村里的留守儿童，这条路是孩子们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但由于长期无人打理，路两边长满了茅草和不知名的小刺。

突然，他指着路回过头来看我，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路上有什么让父亲牵挂的？我听不懂父亲的话，又不明白他的手势。我心里也着急起来，便问母亲：“爸爸在说什么，他这手势是什么意思？”母亲看看父亲，又看看我，说：“你爸爸是要把路边的杂草除干净。”

“把路边的杂草除干净？你们都到城里住了，又不在老家，这杂草除不除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正纳闷，父亲见我不明就里，他更着急了，使劲跺着脚，还不停地挥着手，嘴里“呜呜”的声音更大了。

我见父亲着急，立刻按照母亲说的去办，找来锄头，和妹妹一起除草。我们兄妹俩，花了两个小时，累出一身汗水，终于把路边的杂草除干净了。父亲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不曾离开半步，不时地念叨“好……好……”这个字。我和妹妹看着干净的小路，又看看父亲，我发现父亲的脸不僵硬了，他笑了。

母亲告诉我们，每到开学前，父亲都要把路边的杂草除干净，让孩子们上下学有好路可走，这事他已经默默干了十多年。“你爸爸还常常把我们家种的水果，摘来给孩子们，说孩子们小，父母也不在身边，很不容易，这些孩子也很喜欢你爸爸，平时都‘爷爷，爷爷’亲热地喊着……”听完母亲的话，我的心里像有一阵热浪袭来，我当即做了一个决定：出资把屋前的小路拓宽硬化，让孩子们未来的路更宽敞整洁。

在返程的路上，我从车反光镜里看见父亲挂着笑容的脸，那样慈祥有爱……

（作者单位：渝北区仙桃街道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