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口罩

从未戴过口罩，但这个春节突如其来的瘟疫，每个人的脸庞都上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口罩。睫毛低垂，眼珠溜转，眼角暗藏寒光。

若不戴口罩出门，便像个怪物，或像个瘟神，人人都躲着你。

可戴着口罩出门，吸着自己呼出的气，眼镜模糊。

一个人，一个口罩，彳亍于空寂的大街，隔离于没有人的广场，罩住了真诚，罩住了善良，罩住了美丽，罩住了一切，唯有冬日的暖阳高悬我上空，如父母、如妻儿、如姊妹给予的温暖……更如巷道深处里喇叭传出的声声叮嘱。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一个口罩掉落。而我，不敢摘下。

一张笑脸

空寥孤寂于子夜。一个人，一个电视，一个手机……

不分昼夜，紧盯着屏幕上晃动的影子，刷新着不断更新的信息，紧张，焦虑，疼痛……

一天、两天、三天……时光在那些擅长滋事的牙缝间一天天消磨。

隔离、孤独、沉闷，是这个春节的主旋律。镜头里，闪现出一张难得的小脸，那是怎样一个充满希望的场景啊！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护士，深夜里手捧盒饭，白嫩的脸蛋上，蜿蜒着一道红褐色的深深的印痕，那是口罩与防护面罩的“杰作”。沉重、压抑、心酸……一行泪潸然而下，朦胧中，我分明看见，一颗滚烫而又自信的灵魂。

那哪是白衣战士啊？分明就是邻家小女孩。恐惧，可以夺走弱者的生命；惊慌，只能换来咽不下的泪水。何不打开窗户，让紧绷的神经在悬崖边摇曳出一根青藤？

一串眼泪

沉着，是生命的绷带。

一切都关闭了！国门、省门、家门、心门……城市、街道、楼道、乡村……唯有断崖敞开着，铿锵的脚步，奔跑的方向，铮铮的誓言，一颗颗勇敢的心，如滚滚铁流汇聚。

钟南山，这位八旬高龄的老人，用那铮铮铁骨，挑起了民族的脊梁，他展开盾牌，将病毒阻击在大门之外。

他的身躯疲倦了，他的声音沙哑了，他的神情凝重了，他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一串眼泪……

只有我知道，那其实是十七年前的墓碑浸出的苦水。

一只蝙蝠

人人都在诅咒你，可怜的蝙蝠，无辜的蝙蝠，不幸的蝙蝠。

月浮云隙，半睁半闭。你偷偷地溜了出来，在黝黑的夜空翩翩起舞。伫立窗前，我是你唯一的歌者。

你忍辱负重，在黑暗中备受煎熬；你默默无闻，在洞穴中控制欲望。每当夜晚来临，你才羞涩地现身。你怕，怕黑色的身躯惊扰了世间的缤纷；你怕，怕丑陋的身躯惊吓了世间的快乐。而只有黑夜，才能给你胆魄与力量；而只有黑夜，才能给你勇气和信心。于是，你飞了出来，安宁着人间的安宁，快乐着人间的快乐，成了夜的精灵。

今夜，你又出来了，你忽闪着翅膀，将流言过滤，飞过长长的黑夜的尽头。仿佛是你在呐喊：与其默默忍受一辈子，不如奋起反抗一次。

瘦骨嶙峋的蝙蝠，你以沉重的呐喊警醒了我！

（作者：熊道静 系重庆市作协会员）